作者简介：吴应辉，北京语言大学汉语国际教育研究院教授，常务副院长。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国际传播。刘帅奇，中央民族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汉语国际教育专业硕士研究生。本文受到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汉语国际传播动态数据库建设及发展监测研究”（17ZDA）、北京语言大学语言资源高精尖创新中心的资助。来源：《国际汉语教学研究》年第1期过去一年多，孔子学院“汉语+”成为全球孔子学院课程建设中的热议话题，部分孔子学院还积极探索，开设了一些与职业技能教育相关的课程。在亚洲、非洲部分发展中国家的孔子学院，职业技能教育课程呈现快速
发展趋势。然而，对于“汉语+”的理解却因人而异，孔子学院以致对“汉语+”的落实也是多种多样。那么，什么是“汉语+”？如何实现“汉语+”？这既是业界关心的实践问题，也是孔子学院值得探讨的理论问题。因此，有必要对“汉语+”这个概念的提出、“汉语+”和“+汉语”两个概念的辨析，以及“汉语+”的实现路径进行探讨，供决策部门和国外孔子学院参考。“汉语+”这个概念是国务院副总理孙春兰年在第十三届全球孔子学院大会致辞中首次提出的，原文表述是：要“实施‘汉语+’项目，因地制宜开设技能、商务、中医等特色课程，建立务实合作支撑平台”①。年国际中文教育大会又提出：国际中文教育要聚焦语言主业，积极融入本土，为各类学校和培训机构开展中文教育提供支持；要在语言教学中融入适应双方合作需求的特色课程，通过“鲁班工坊”等形式，积极推进“中文+职业教育”项目，帮助更多的人掌握技能，学习汉语。从年提出的“汉语+”到年提出的“中文+职业教育”，我们可以看出，在聚焦语言教育主业的基础上，鼓励开设符合双方合作需求的职业教育课程导向得到进一步明确。1“汉语+”和“+汉语”的区别“汉语+”的重点在于“汉语”，即以汉语教学为中心，辐射有关行业领域。而“+汉语”的重点在于以行业领域为中心，汉语处于从属地位，发挥辅助作用。笔者认为，“汉语+”是使汉语成为未来“全球性语言”的重要理念，将引领汉语国际传播事业向更深更广的方向发展。“汉语+”可从三个层次理解：第一是孔子学院除教授汉语外，可增设专业技术培训课程，汉语与职业技术教学并重，让孔子学院更好地服务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第二是先进行汉语教学，学生学会汉语后，利用汉语作为工具，继续学习并掌握相关专业技能；第三是把“汉语+”作为一种理念，鼓励有条件的孔子学院结合当地实际，以汉语教学为基础，与各个行业进行融合式发展。但从现阶段情况来看，需要克服的困难较多。“汉语+”将超越孔子学院原有的汉语教学基本功能和文化教学辅助功能的定位，需要跨越多个行业领域，重构教学培训能力体系，大量增加财力和人力资源的投入。而“+汉语”则是在现有行业领域的基础上，通过招收已具备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学员，进行普通汉语或专门用途汉语的相关培训，将汉语能力作为原有专业的添加性能力进行培养，提升学员的就业竞争力。“汉语+”和“+汉语”的本质区别在于汉语教学与其他专业教学的选择次序不同。“汉语+”是在学生具有一定汉语能力的基础上，借助汉语进行其他专业的教学，主观上把汉语能力作为首要能力来培养。“+汉语”则是基于不同行业对汉语的需求，将汉语能力作为添加性能力，以便服务于存在汉语需求的各行各业。因此，添加性能力为职业技能还是汉语能力乃“汉语+”和“+汉语”的本质区别所在。“+汉语”理念旨在引导各孔子学院利用现有汉语教学力量，根据就业市场对具备汉语能力的专业人才的需求情况，招收具有专业知识和技能的相关人员进行针对性的汉语培训，从而减少沟通成本，打通学员就业渠道，更好地服务各国经济社会发展，尤其是满足“一带一路”建设和中资企业对当地人力资源的需求。“汉语+”和“+汉语”是孔子学院开展职业教育的理念和途径，二者可以并行不悖，互为补充，关键是要紧密结合当地实际情况。2已有探索为“汉语+”职业教育发展提供了参考其实，“汉语+职业教育”项目在过去几年中已有了一些成功的探索。如“中泰高铁汉语培训班”项目始于年，已成功举办四届，共培养学生近名，前三届名学生都已送往中国学习铁路相关专业，并学成回国，成为泰国首批既精通中文又掌握铁路机械、铁路信号等先进技术的复合型人才。目前，泰国、马来西亚、坦桑尼亚、埃塞俄比亚等40多个国家的多所孔子学院开设了“中文+”课程，涉及高铁、经贸、旅游、法律、海关、航空等数十个领域。（赵晓霞，）年4月18日，在“汉语+”理念指导下，南非首个“汉语+”职业技能培训与实践基地在德班成立。该基地计划从大学一年级开始进行汉语、中华文化以及职业技能的教学。学生的汉语水平达到一定要求后方能参加“赴华学习+实习”的留学中国项目选拔。该基地希望借此搭建一个全新的“汉语+”人力资源培训平台，以“汉语+职业教育”助推南非职业学校学生就业。与之类似的还有孔子学院总部专门为泰国教育部职业教学委员会提供的汉语教师志愿者项目。该项目通过给泰国职业学校选派汉语教师，培养泰国职业院校学生的汉语能力，使其具备更强的就业竞争力。目前，孔子学院在“汉语+”理念引领下，已开始出现“+汉语”的多种尝试。3“+汉语”是解决同时具备专业知识技能和汉语能力人才紧缺问题的捷径实现“+汉语”，不仅需要当地孔子学院，更需要所在国国民教育体系中的汉语教学力量，甚至还需要民办语言培训机构参与，形成合力，共同推进。有鉴于此，笔者提出以下主要实现途径。3.1加强“专门用途汉语”类课程的建设“专门用途汉语”类课程的建设与教学是“+汉语”得以实现的重要保障。全球孔子学院“专门用途汉语”类课程开设门次较少，亟须加强课程建设。年全球孔子学院所开设的汉语课程中，“专门用途汉语”类课程仅占9%。我们需要增加开设诸如旅游汉语、商务汉语、经贸汉语、高铁汉语、农业汉语、中医汉语等紧密结合当地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汉语课程，在“+汉语”理念的指导下，将汉语教学直接与职业需求紧密衔接，进行“需求导向型”的汉语教学。这是一种目标极其明确的语言服务，能够直接为当地人民带来实际帮助，这种发展思路在“一带一路”合作国家孔子学院的建设中尤为现实，更接地气。为充分利用优质教学资源，突破时空局限，降低课程成本，孔子学院总部应加大统筹协调力度，充分发挥各海外孔子学院及中外合作承办院校的积极性，有顶层设计，有建设目标，有课程目录，有课程标准，有落实方案，有计划、有步骤地建设一批适应面较广的网络课程。此外，孔子学院总部也要调动海外孔子学院的积极性，量力而行，适当建设一批能够服务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特色课程，将统筹建设与自主建设有机结合，努力实现专门用途汉语网络教学课程资源的共享共建，为学员提升职业发展能力，为所在国经济社会发展培养大批急需的精通汉语的职业人才。3.2实施“+汉语”，更好地满足中资企业的人力资源需求全球孔子学院在与中资企业进行合作，在更好地满足中资企业的人力资源需求方面具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大背景下，大量中资企业走出国门，到世界各国发展，而许多国家都颁布了保护本国劳动力就业的法律法规，要求外国企业必须聘用特定比例的本国公民，有的国家甚至要求聘用90%以上的本国公民，如非洲的肯尼亚法律规定，“中国企业应雇佣超过91%的当地劳工”（潘玥、陈璐莎，）。又如：中国某路桥公司在非洲的一个项目的本地雇员达85%；某保安公司名员工中，除6名管理人员、培训师为中国员工外，其余均为本地雇员（曹旸，）。大批“走出去”的中资企业为当地带来了大量就业机会，随之而来的是同时具备专业知识技能和汉语沟通能力的人才的缺口问题日益突出。对于企业来说，招聘人力资源首要考虑的因素是与企业岗位匹配的专业技能，其次才是汉语能力，尤其是专门用途汉语能力几乎为所有中资企业招聘时的重要参考条件。然而，当下孔子学院与中资企业在专门用途汉语培训方面的合作还比较薄弱。在年全球孔子学院的活动中，与企业合作开展的活动占比不到3%②。而在这些合作开展的活动中，联欢或展演居多，为中资企业举办的专门用途汉语培训则很少。究其原因，一是孔子学院与中资企业交流不够，双方在人才需求方面的信息不对称；二是孔子学院自身在专门用途汉语方面的培训能力不足，往往既没有教材，也缺乏懂相关专业的师资。实施“+汉语”是实现“汉语+”理念的重要途径，从花大力气先教会学员汉语再使用汉语学习职业技能，到直接招收职业技能人才进行汉语培训，是孔子学院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思路的重大转变，将促进孔子学院与中资企业的深度合作，推动“订单式培养”与“精准化培训”，大大提高中资企业本土员工汉语能力培训的效率。年4月8日，南非举办首届在南中资企业招聘会，但是从应聘学生的条件来看，普遍存在应聘者汉语水平不高、对中华文化及中资企业文化缺乏了解的情况。以孔子学院为代表的各汉语教学机构可以招募专业人才进行专门用途汉语培训，使学生具备在中资企业工作的相关汉语能力，了解中国企业文化，从而提高其职业竞争力，以更好地服务中资企业，解决中资企业难以招到既懂职业技能又懂汉语的人才的问题。4结语根据当地需求和孔子学院的资源状况，开设服务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特色职业教育课程，是推动孔子学院本土化发展的有益探索。孔子学院应努力做到在有需求、有资源的条件下开设职业教育课程，不可盲目跟风。不论“汉语+”还是“+汉语”，都应正确处理职业教育与汉语教育的关系，都不能离开“汉语教育”这个根本。孔子学院发展应始终“不忘初心”，那就是“聚焦语言主业”③，应该始终坚持着力把汉语教育搞好。不论是孔子学院“汉语+”还是“+汉语”，都将对推动汉语走向世界发挥重要作用。“汉语+”蕴含的理念和目标指引着汉语国际传播事业的发展方向；而“+汉语”作为一种新的理念和目标，更是实现“汉语+”的途径和方式，可促进掌握职业技术的专门人才高效、快捷地获得添加性汉语能力。我们除了要树立“汉语+”的理念和远景目标之外，当前更为迫切的是推进孔子学院“+汉语”的实际行动。可以说，孔子学院“+汉语”乃汉语国际教育在职业领域拓展的大众化务实之路。有了孔子学院“汉语+”的引领，再加上“+汉语”的务实行动，汉语国际教育必将更好地服务“一带一路”建设和“走出去”战略，从而推动汉语和中华文化加快走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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