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是困扰人类社会最大的谜团之一。步入现代文明,早已懂得分工合作的人类为何依旧做出大多数野兽都做不到的野兽行径。仇恨下驱动的集体和群体性的癫狂一次次在人类面前重演,群体真的如古斯塔夫·勒庞所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吗?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卢旺达大屠杀背后卢旺达政府和媒体,屠杀者以及漠然的国际社会没有一个人可以免除应当承担的责任。
卢旺达大屠杀
卢旺达大屠杀是二战结束之后人类社会遭遇的最大规模屠杀。年4月6日,卢旺达总统乘坐的飞机被击落,总统不幸去世。而原本就纷繁复杂的政治局势一下子更乱了。当晚,总统卫兵开始了对图西人的大屠杀。此后3个月里,在当地媒体和广播电台的煽动下,先后约有80万至万人惨死在胡图族士兵、民兵、平民的枪支、弯刀和削尖的木棒之下,绝大部分受害者是图西族人,也包括一些同情图西族的胡图族人,另外还有25万至50万卢旺达妇女和女孩遭到强奸。
卢旺达大屠杀背后最难以令人理解的是,在20世纪90年代的现代,卢旺达大屠杀并没有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甚至枪支也不是很多的情况下就实现了。大部分屠杀的工具来自每一个家庭都有的菜刀,甚至一些削尖的木棒。屠杀者和被屠杀者很多并不陌生,沾亲带故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不少人是同学,同事,甚至邻居,亲戚。昨天依旧还面带笑容打招呼的邻居,隔天却可能拿起手里的屠刀对你猛砍,想想都觉得惊悚。
在一间教室里,几十具已经腐烂的尸体覆满地板,他们的衣服被撕烂,许多东西的碎片四处散落,一颗颗被屠杀者的头颅睁着他们那不可思议的眼睛,他们眼神里透着痛苦,又有一丝解脱。我们难以想象在一国首都,很多的地方都有着如此惨状,甚至更加悲怆的地方。但是我们必须去想象,还要尽可能地去想象,如此我们才会先愤怒再冷静再反思我们看到的和想象到的一切。近百万的被屠杀者背后藏着人类社会最恐怖的存在。
在年的数月之间,成千上万的胡图族干起了刽子手的工作,被害者一个接一个得不停出现。古时刽子手是一份高危职业,用心理压力和社会的承受能力去获取高额的收入,那么胡图族这些刽子手得到了什么,屠戮的快感吗?他们得到的不过是身体的精疲力竭和未来那难以消散的恐惧。
对被屠杀者而言,安静的死去是最大的享受。有人或许会感觉情况,为什么图西族人被屠杀百万却基本无人反抗。因为死亡已经就必然,相比胡图族,图西族从人口,实力各方面都不占优。在事情必然发生的某一时刻,死亡已经不是不可以接受,只是期待死的不要太痛苦。但一个人无论如何接受死亡,他都不会愿意被虐杀而死。虐杀减少,祈求安静的死亡成为被屠杀者死前的追求。
为何现代文明背景下大屠杀依旧会发生,哪些雪花撬动了如此大的雪崩?
人为制造的民族矛盾
雪崩的根本还是来自雪山的内部。卢旺达大屠杀是指胡图族对图西族的杀戮。所以年,西方媒体以及中国报刊也多以“部族大仇杀”、“种族仇杀”为标题形容卢旺达大屠杀。在定义“民族”时,语言、地域、经济生活、历史文化特征均为重要标志。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两族的划分标准并不是风俗与语言。卢旺达王国建立于16世纪。在国家形成过程中,两个民族的祖先生活在一块土地上,创造了单一的文化,说着共同的语言即卢旺达语,信仰同一种宗教,拥有同样的神话体系和礼仪法典布。两个民族互相通婚,不断交流。概言之,它们具有共同的地域、经济生活和历史文化背景。严格意义上图西族和胡图族应该是同一民族,那么为何他们会被化为两大种族,这还得从卢旺达的被殖民史谈起。
西方殖民者到达卢旺达之后为了方便统治,发明了一套种族主义说即“含米特假说”,为使这一观点更具说服力,他们将两者外表差别夸大,用褐色/黑色皮肤,高大/中等身材,优美/粗笨体态来强调图西人与胡图人的体质特征。但是实际上其二族差异极小,所以本质图西人与胡图人不是种族差异而是身份制度化。在殖民统治时期,图西人占有统治权,胡图人是被统治者,殖民者他们利用已形成的卢旺达国家体制和官僚结构,借助图西人酋长进行统治。大部分殖民政府辅助人员由图西人担任。
在年卢旺达爆发了社会革命,殖民当局于是改变了殖民统治的政策,殖民政府开始倾向于支持胡图人及其反对图西人统治的斗争。而卢旺达新政府由胡图人于年取得自治,并于年独立。卢旺达独立之后胡图人代替图西人成为新国家的主导力量。在胡图人取得政权之后就迫害图西人,将他们曾经身上的枷锁转移到图西人身上。图西人的统治阶级通过政治逃难离开了卢旺达,而留下的图西人受到民族压迫。可以说卢旺达的凶手就是延续了殖民统治时期留下的民族压迫政策的卢旺达当权者。
卢旺达国家政权从统治到镇压,再到直接策划、制造、操控大屠杀。对胡图人大众而言,他们认为自己的命运不再由图西人掌握,他们可通过国家权力体会到种族优越感。领导者体会到权力的重要性,他们可以利用国家机器来维持和巩固自己的地位。于是在一场总统死亡的诱因下,在统治者的有意引导下一场毫无人性的大屠杀开始了。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屠杀百万国家公民,这既需要中央政权的领导,还需要地方政权的效率。可以看出卢旺达大屠杀并非民族冲突,而更像一场有计划的政治清洗。
推波助澜的无良媒体
卢旺达政府是大屠杀爆发的第一凶手,那么卢旺达媒体就是大屠杀的第一帮凶。现代文明下,种族压迫是有,但是想要爆发屠杀显然需要理由,甚至一个嗜血的借口。而这个借口就出自卢旺达的媒体部门。胡图人报纸《坎古拉》在冲突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年第6期发表的“胡图人十诫”将图西人的妻子们比喻为胡图人伊甸园里的“含米特”夏娃,指责图西人利用妇女引诱胡图族精英为奴,这种在我们看起来极其可笑的说法,在卢旺达的胡图人面前却很吃香。十诫要求胡图人与图西人划清界线,不要怜惜图西人;胡图人争取全面解放可得到大湖地区所有胡图人的帮助;任何不同意十诫的胡图人都会被当作内奸。卢旺达电台也竭力传播民族仇恨,年,胡图人极端派的“米勒科林斯解放电台、电视台”开播,它与政府关系密切,在大屠杀前后起了极为重要的宣传和煽动作用,屠杀的开始源于政府,扩散却得益于媒体。
世界遗弃了卢旺达
漠然的国际社会是卢旺达大屠杀得以“顺利进行”的帮凶。联合国设置的初衷是为了世界和平,联合国的成立可以说是世界由混乱走向秩序的重要一步,也是现代文明值得称道的地方。在联合国制定的《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强调世界上任何团体或组织若有种族灭绝的行为,将被视为人类公敌,成员国有义务立即采取强有力措施阻止该行为。然而面对一场百万级的大屠杀国际社会却似乎变得又聋又哑。世界集体沉默了,美国等国家并没有采取行动来阻止卢旺达大屠杀。不仅如此,美国作为得到卢旺达大屠杀情报最早的国家,却一直不愿意干预并极力阻止联合国进行干预。而且因为美国的阻挠,联合国和其它国家援助卢旺达的力量很艰难的才进行维和行动。
漠然的不只是美国。联合国卢旺达救助委员会和国际救援组织预告事件来临的报告被国际社会各方——联合国、美国、法国、比利时和一些非洲国家漠然置之,情报部门发回的文件则被埋在政府文件堆中。非洲国家和世界都在为南非实现种族和解的大选高举庆典的酒杯,从而对非洲中部这场种族屠杀视而不见;联合国安理会和美国政府的决策者们也许还对年出兵索马里维和受挫经历记忆犹新,于是决定不卷入卢旺达事件。而因为他们的漠然,卢旺达大屠杀的停止键彻底坏掉,大屠杀越演越烈,一发而不可收拾。国际社会是雪崩那自以为无辜的雪花。或许在西方人的心中,除了提供给电视新闻广播无穷无尽的苦难形象外,非洲似乎真的如此无足轻重。
联合国因为本身的职能的限制,加上经费不足,如果没有大国支持根本难以发起一场大型的武装维护运动,面对百万级的大屠杀没有得到支持的联合国也无能为力。当世界反应过来的时候,屠杀已经结束,联合国维护世界和平的现代发明也恰恰证明了人类关键时刻的冷漠。
“被屠杀者”的墓碑卢旺达你还好吗?人类你的路还长着。
16年过去了,卢旺达大屠杀依旧给让卢旺达深陷其中。卢旺达是非洲最贫困的国家。大屠杀导致的大量人口流失、基础设施破坏严重让卢旺达的经济发展受到重创,国内生产总值大幅下跌,通货膨胀率翻了10倍。大屠杀后卢旺达混乱的社会秩序难以吸收外来投资,经济重建速度缓慢。
卢旺达如今已经没有胡图人,图西人,他们都是卢旺达人,只是带来这个认识付出了太大的代价,百万人的生命,国家的现在和未来,不知道未来的哪一天卢旺达才可以走出大屠杀的阴影。
卢旺达人口变化图20世纪我们目睹了各种类型的大屠杀,如对原住民的绞杀,对犹太人的灭绝,南京大屠杀,柬埔寨惨案,波黑的种族清洗。不管行凶者冠之以何种借口,他们犯下的是反人类罪,受害者总是处于弱势的民族。从这个意义上说,卢旺达大屠杀不是一个国家的惨剧,它是人类的耻辱,是人类依旧野蛮的见证。人类,你要走的路还很远!